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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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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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作者:徐明松 銘傳大學建築系助理教授

遠東建築獎剛揭曉,大元的蘭陽博物館在激烈的競爭下獲得傑出獎,在這麼艱困的職業環境下完成作品並戰勝群雄,的確不易。但總覺得在慶賀聲之後,還是有些事情值得反省,因此想藉這個作品抒發一下近年所思,希望能為下一階段的台灣建築文化提供思索。筆者這幾年一方面專注台灣戰後第一代建築師的作品,一方面持續觀察台灣當代建築文化的走向,發現百年來台灣建築現代性的發展是處在「持續」斷裂的狀態中,因此我們沒辦法在討論姚仁喜或黃聲遠的作品裡讀到任何來自前輩作品的訊息,也看不到孫德鴻或邱文傑那奔放的形式的背後與「前輩」互涉的文本,不管是批判性或延續性的創作都好,我們似乎永遠重新出發、「移植」西方,或自己重新編織一個文本,一個幾近封閉的說故事的方式,因此作品總缺乏可解讀的厚度。到底背後的原因是甚麼?這是本文想藉蘭陽博物館深入探索的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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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姚仁喜建築師領導的大元聯合建築師事務所設計之「蘭陽博物館」

如果我們先試著發問,是養成教育出了問題嗎?是台灣抑或是他們留學的國外呢?如果以今天活躍的建築師來看,九成以上應該都有國外的留學經驗,多數也都是先國內再國外,如此說來,台灣的建築教育應先負大部分的責任,也就是說今天上了一定年紀,曾當過專兼任老師的人都不能卸責,那出過國的人不也接受國外的養成?很不幸這一批七○年代末到八○年代左右出國的學生,多數去了美國,又沒像王大閎、張肇康還碰到「偉大」的年代,他們當時正值「紐約五人」發燒,後現代建築逐漸抬頭的衰頹年代,在美國,建築已成為媒體控制的商品,文化正在走下坡。不過受美國影響「悲劇性」地是歷史原因,1950年韓戰爆發,1951年美援開始,就注定了台灣與美國的依存關係,那股由美國主導的經濟力量,快速移動到七○年代全面爆發,淹沒或取代了五○到七○年代那曾有、但微弱的人文積蓄註1,這也是本文想集中討論的外部原因。或我們也可進一步問,沒有這股力量我們難道就有辦法延續?如果不行又是甚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我們先來談談這股力量,我們試引一段文學史家葉石濤的話:「五○年代裡公營事業把所有台灣經濟的大動脈一把抓的經濟狀況(按,在七○年代)逐漸解體了。同時外資的進入、跨國企業的增加,也使得台灣不得不走向更自由化和國際化的途徑,然而這種經濟體制,使得台灣經濟和文化受到摧殘和污染,也造成台灣的固有傳統文化和民族風格蕩然無存。而向美國一面倒的政治態勢,更令台灣的現代化被人譏為『美國化』」註2,顯然戰後至今美國對台灣的經濟、軍事援助,深入影響的層面絕不會只停留在政治、經濟,其實是社會、文化層面的。接著我們再來聽聽社會學家蕭阿勤怎麼說:「戰後台灣重大的政治、文化變遷,始於1970年代。這些變遷的程度顯著,範圍相當廣泛,而且對當時至今的台灣社會,影響深遠。這個十年可以說是戰後台灣歷史上的『軸心時期』(the Axial Period)。六○、七○年代之交,經濟起飛後的台灣逐漸面臨農村凋敝、勞資糾紛、貧富不均等問題。七○年代初嚴重的外交挫敗,更強烈打擊中國國民黨政府。這些變化,迫使國民黨逐漸形成所謂『革新保台』的政策,而此時也正值由蔣中正到蔣經國的權力交替階段。當時在文化上,『回歸鄉土』的理念與實踐,也日漸發展」。 註3這裡蕭阿勤甚而引用了德國哲學家雅斯培的「軸心時期」概念,陳述台灣七○年代的轉變等同幾個重要文明在西元前500年前後的關鍵轉變,除此之外,七○年代的外交挫敗,執政者祭出「革新保台」政策,進而導致文化上的「回歸鄉土」,但到底甚麼是我們的鄉土?如何認同?台灣史學者陳芳明也對認同與現代性提出看法:「這種文化認同的多重取向(按,指百年來的台灣歷史),確實是台灣歷史的產物。要檢討這樣的認同,不能完全無視歷史過程的存在。以簡單的中華民族主義與台灣民族主義來考察,都不能使這種重疊性格的認同問題得到釐清。這當然牽涉各種早到的、遲到的現代性在島上的會合。質言之,不同的『歷時的現代性』在共時的空間同步出現時,就需要一段調整與磨合的過程。這樣的過程特別緩慢的原因,主要在於戰後的統治者仍然停留在舊式威權的思維裡。國民政府在日本的殖民體制之上,又建立了另一個戒嚴體制,使得台灣社會已經俱備的現代性受到長期的壓抑」註4 。從以上三段引文可以看出七○年代的台灣是各層次局面整合的開始,這裡面有國際的孤立、新經濟模式的介入,內部不同族群的文化認同問題,因此往後三十年我們必須比一般正常的國家面對更多的內外部議題。接著我們循這樣的脈絡,來觀察建築文化在歷史中的斷裂是如何發生。

清末,中國在列強入侵後,一系列「局部」的改革措失於焉展開,但畢竟改革無力翻轉付予他們權力的制度,因此才有日後推翻滿清的革命。而台灣卻在革命前夕割讓給日本,提前了現代性的開端,也造成文化上的第一次斷裂,這涉及了全面的人文領域。1895年日人據台,開始了日治五十年時期,日人以明治維新的經驗治理台灣,師法歐洲並移植了所謂的「拼湊」式帝國主義建築,治末雖有新藝術或二、三○年代歐洲的現代建築的多元實驗,但在創作仿傚與折衷意味太強,失去了作品的原創性,再加上重要建築的設計者幾乎全部都是落在日籍建築師手上,明顯跟這塊土地的聯結微弱。因此日人據台,給了一次基礎制度全面翻新的機會,但建立的只是現代性的骨架,表徵性的語言仍是移植與強加的。而日治到戰後則是另一個根本的斷裂,二次戰後經過幾年的經濟蕭條、通貨膨脹,1950年代以後重新起動的台灣現代建築,又讀不出與前階段的關係,儘管日本在現代性已為台灣打下根基,但戰後在「民族文化」的尋回上似乎又得重新再來,也就是說王大閎建築師那一代在建築語言的表達上幾乎直接在歐洲前衛主義的傳統上(註5)思考自己的建築,即便少數接受日式教育的建築師,像陳仁和、林慶豐、呂阿玉、高而潘、蔡柏鋒…,也基本上是藉前川國男、阪倉準三、丹下健三…等人的中介,繼承另一個前衛主義柯比意的傳統,因此日治五十年對戰後建築文化只提供了營建的技術支援,而非形式的遞延。當一個威權取代另一個威權,背後又是不同的國族文化,形式的重起爐灶將成為必然。

這幾十年來我們看到台灣多元、開放,在一個素質不怎麼穩定的市民文化底下,一方面私部門在都市快速成長下,藉資本主義商品運作,媚俗文化充斥市場,另一方面公部門官僚體制缺乏再教育的機制,成為只是陞遷、照章辦事的封閉系統,導致他們主導的公共建築品味盡失,這種狀況在八零年代初終於在局部政治更換有所改變,但這仍只限於少數有為地方政府的作為,因為無論城鄉多數建築仍跟住宅有關,再加上公部門經常將都市改造想像為除舊佈新或妝點,導致體質無法改變。二、三十年來這個被造成的空間又回頭「給養」這塊土地的老百姓,這種提前而來媚俗般的大眾文化影響了所有的層面,人文創作應該是受害最深的。

威權消散、意識形態退場,七○年代是台灣建築商品化的開端。這一次是無形無色,透過經濟的控制,文化的滲透所造成,就像水煮青蛙般不易自覺。七○年代以後,儘管公部門零星出現少數具品質的好建築,且戰後第一代建築師當時也不過四、五十歲,也就是說王大閎在七○年代末都仍有佳作,高而潘的華視大樓、台北市立美術館也在八○年代初陸續完成,但畢竟經濟的快速發展,城鄉移動所造成的需求,讓商業市場的辦公、住屋都供不應求,再加上國宅機制從不扮演文化引領、只在解決需求的狀況下,最後商品房攻佔市場,台灣居住文化就逐漸淪為媚俗的「廉價」商品。全面商品化所帶來的媒體操弄、廣告不實,如前所述,回頭侵蝕了社會,這也是為什麼王大閎、高而潘、蔡柏鋒等人在此刻逐漸退出建築舞台,當商品銷售主導一切,作者的意志力將不再或無法貫徹,所有這一切在資本主義市場下,開始影響了今天五十來歲以下的建築從業人員(包括老師)的養成觀點,筆者認為,作品要達到某種可以討論的藝術境界,幾乎要經過一個寂寞、孤獨沉思的養成、物質的力量才能昇華為人文精神,而我們的建築師忙於應付周邊資本傳媒,迷失在商品市場塑造的虛幻假象裡,終至遠離王大閎建國南路自宅與虹廬初步積蓄的「希望」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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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陽博物館模型

另外筆者想談一下養成「空間」,與前面談的商品化自然遙相呼應,這裡的空間指的是歷史的真實空間,是寰宇的,無論東西方,作為創作生命給養的文脈(context)。前面已經提到我們這一代建築師養成的匱乏,既缺乏好的師資,也缺乏可以給養的真實空間,或許有人會說漢寶德先生曾引領建築文化,帶給台灣許多新知,這不可否認,但卻沒人深刻反省他所帶來的正負面效果,今天回顧他六○年代的引介或論述,發現他仍帶許多偏見,至於他的建築實踐,特別是八○年代以後,完全掉入台灣版的後現代論述,充其量只是美國庸俗文化的跟屁蟲,開台灣建築文化的倒車,令人懷疑他也在討好大眾文化市場,難道這不也是商品市場的操作模式?只是漢光(按,漢先生的事務所)多數設計的是公共建築。至於可以給養的真實空間就更令人傻眼,創作的泉源絕對是身體而不是知識的,當生活周邊缺乏可給養的真實空間,所有其他好品質的國外空間又都只能走馬看花、驚鴻一瞥,可想而知,這些將只是經歷過的資訊,不會成為身體的一部分,所以我們的創作只在乎你說的故事或concept多好,真實的好空間多數人是感覺不出來的(包括老師、老闆、業主…),而後者是身體的、綜合的,很難一言兩語說清楚,高手索性都不說,密斯、王大閎都是類似的人物。當空間的處理失去感覺,或掉入重複性的技術操作,自然作品亦無法回頭給養人生,最後只剩一份工作,business、功利的,這也是為甚麼這幾十年來我們的建築文化停滯不前的原因。再進一步可以提出幾個問題,為什麼台灣的現代化是不徹底的?移民社會的宿命:與舊空間疏離及與新空間產生隔膜,是創作無法深入的原因?後者可能是商品化外部影響的另一個內部問題,就先撇開王大閎這一代留下的遺產,最近將完成的日本建築師團紀彥的日月潭「向山行政中心」就構建了好的建築氛圍,與周圍環境亦和諧對話,儘管團紀彥不熟悉台灣歷史,但作品對「地理」有絕佳的詮釋,下一段我們也會比較「向山行政中心」與蘭陽博物館,以徴顯討論主題。這幾十年來台灣建築師對場所的詮釋失去能力,或者說掉入單一強說愁的困境,譬如說東海大學在路思義教堂旁黃明威設計的人文大樓就是棟無法融入環境,亦無法與文脈對話的作品,面對台灣戰後最重要的建築場域,東海大學先是做出一個錯誤的政策,建築師則讓狀況進一步惡化;再譬如,黃聲遠宜蘭火車站前的那幾顆「大樹」,亦是失去文脈的突兀之作,實在不懂為什麼許多學者仍有溢美之詞,這自然也顯示我們的建築教育的偏狹與英雄主義的傾向;另外邱文傑在埔里紙教堂旁的綠色建築也令人難過,阪茂的紙教堂是從「傷心」擠壓出的「輕」包裹「律動」,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心誠意的,而邱文傑的「鋼」轉「柔」卻只有表面概念,缺乏對紙教堂的關照,所以完全失去力量。這就是為甚麼我們不能只討論建築,而不關心文脈,不僅是環境,還包括人文、地理,特別是過往的建築積累,理解過去的文脈,是一種企圖透過幽暗長廊跟過去對話的創作行為,並不容易,但必須,尤其當我們想用文化來談建築語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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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建築師團紀彥設計的日月潭「向山行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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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明威建築師設計之東海大學人文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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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文傑建築師設計,位於埔里桃米生態村紙教堂旁的 C-Pavilion

以下筆者想用不那麼長的篇幅來談蘭陽博物館,嚴格說,這並不算是一篇針對蘭陽博物館的評論,而是藉它看台灣建築幾十年來的發展。蘭陽博物館不僅是大元八○年代中至今能量積蓄的重要作品,也是一棟座落在有獨特地景場域的公共建築,因此自然成為我們反省過往的標的。實在話,姚仁喜不應該在意得獎,反正國內獎項頒來頒去就是這麼一回事,接近的評審、接近的競爭對手,過十年換一批人,再重複這樣的戲碼。這些帶有企業目的的建築獎項,終究只是開個「歡樂派對」,它完全是城市散發出的「商品」訊息,而不是歷史訊息,他們對建築文化的思索令人存疑,創作者還是應該回到孤寂的歷史空間省思,才有可能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

蘭陽博物館的概念主要來自對單一地景/礁石的詮釋,這得小心,否則易掉入困境。礁石只能以抽象的意象呈現,現場是除了嚇人的「巨大」礁石外,我們不太能感受出這棟建築的迷人之處,如果還有的話,應該是「後院」那片廣場遠眺海景,但別忘了,這裡多數是原自然地景有的。回頭談礁石,照理說它應該是堅實的,裡面的結構系統也應該反映此一概念,但我們看到外面既不堅實,部份角度遠看,讓人誤以為幾片紙板豎立在那,似乎完全禁不住觀光客的「推擠」而可能倒塌;裡面也讀不出這一概念所衍生的空間,如果比較一下團紀彥的「向山行政中心」,就可以看出日本建築師利用橋樑的預力結構系統來支援設計並形塑空間,而姚仁喜則安排規律、同方向的承重牆處理,再加上過多光線的引入,都碎化了可能的堅實與空間的魔力,還有我們的建築師也不善利用結構系統來彰顯空間,也就是說在空間與空間中的移動,我們只見到結構的承載卻沒有讓它們成為「形式」。因此相較之下,日月潭遊客中心提供了豐富多重的空間經驗,內外交融,對水/潭的詮釋也甚為誘人,而「蘭陽」卻顯單薄,這也是為什麼我之前認為創作者被礁石困住,既想做礁石,又缺乏能力貫徹,而團紀彥就顯得自由許多。再者是觀看視點,我們在「蘭陽」的量體外無法穿越、無法上上下下,甚感封閉與不自由,如果設計概念是礁石,著實少了礁石空間的多重經驗與多重視點,一種來自人造物與大自然的親切對話,而「向山行政中心」卻多數勝任。再者是表面覆材,表面鋁板與各色花崗岩交錯的拼貼瑣碎化了視覺系統,無法傳達礁石堅硬的感覺,而團紀彥那單一的杉木質感的清水模卻呈現出流暢的力量。談到這裡,筆者很沮喪,明明我們的營造廠多數就沒辦法完成「安藤式」的清水模,我們幹嘛要勉強,團紀彥似乎比我們還理解問題,這就是「矯情」跟「誠懇」的區別,如果建築界的朋友願意去看看戰後台灣最好的兩棟建築,王大閎的建國南路自宅與虹廬,你就會發現文化是在細部、空間裡,而不是於彰顯技術與強勢概念。

實在是抱歉,人家得獎,我們喝倒彩,還連帶波及了幾位好友與單位,不過在鄉愿的社會,試著學習做個不鄉愿的人,內心是掙扎與惶恐的,這比批評別人還難。無論如何,只求台灣的建築文化能及早提昇,其他個人的事務就無關緊要了。

註1:指的是王大閎或早期東海大學所帶來的人文經驗,今天回頭看王大閎的建國南路自宅、虹廬與弘英別墅,及東海大學校園規劃,它們為台灣戰後建築樹立了典範,筆者個人認為在個別建築及整體規劃,日後的台灣的現代建築都沒能超越它們。

註2:葉石濤,《台灣文學史觀》,文學界雜誌,高雄,頁138,1998/4再版(1987/2初版)
註3:蕭阿勤,《回顧現實──台灣1970年代的戰後世代與文化政治變遷》,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台北,頁1,2008/6
註4:陳芳明,《殖民地摩登──現代性與台灣史觀》,麥田出版,台北,頁13-14,2004/6
註5: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包浩斯與密斯的影響下,而無法完全包容整個歐洲前衛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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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usive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elusive »

本文內附圖「黃明威建築師設計之東海大學人文大樓」有誤,
那張相片應是張樞建築師作品「東海大學管理學院」。
chiyi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chiyi »

我尊重徐明松老師的提醒,批判式的評論本來就是建築評論者或建築史學者的工作之一。徐明松老師與孫德鴻建築師對台灣建築發展現況的諍貶,也是台灣台灣建築發展重要的一部份。拜讀過了明松兄的全文,身為2010年台灣建築獎評審一員,我們給蘭陽博物館與新生三館的原意絲毫沒有改變。New York Times 建築評論家Herbert Muschamp, Nicolai Ouroussoff也常有火力十足的文章,這是社會多元進步的現象。
林國勳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林國勳 »

台灣文化界長期以來習慣成群結黨製造國王的新衣,徐明松老師所述蘭陽博物館的真實空間文本其實長期以來已充斥台灣街頭-樣品屋.與是否抽象化無關,當然也不必顧及表面覆材或結構系統與形式的關係,單面山當然是無辜的受害者,蘭陽博物館不折不扣是台灣建築文化的樣品屋.
徐岩奇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徐岩奇 »

太精彩了....
也想知道孫德鴻如何看這個結果
蘭陽博物館的基本設計一開始是孫德鴻操刀的....

就我知道...
ea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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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eaGer »

elusive 寫:本文內附圖「黃明威建築師設計之東海大學人文大樓」有誤,
那張相片應是張樞建築師作品「東海大學管理學院」。
謝謝您的提醒,已經更正過來。 :)
林國勳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林國勳 »

蘭陽博物館的設計無關乎孫德鴻先生與大元建築師事務所,它是台灣當下整體文化的集體創作,這是晚近幾年街頭巷尾高談闊論文化創意与建築美學的總結.更明確的說:台灣的建築文化並未在歷史中斷裂,迷失在商品市場塑造的虛幻假象裡的不只是建築師,而是我們整個社會.

大家對所謂的'立面主義'還有印象吧?我們當年還以為那只是被商業操作手法意外扭曲的'建築俚語'罷了,此次它捲土重來,巧妙的以地理學的'單面山'作掩護重新成功登陸(這是天作之合!),當我們都以為'立面主義'已成建築博物館裡尚待考據的明日黃花時,它又借屍還魂的用博物館這更壯闊的姿態嘲弄我們:歷史並未斷裂,它只是停止前進而已!
sotetsu1225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sotetsu1225 »

所以林國勳先生 對於這樣的處境與現實
是否可以給我們一些更具體而具建設性的提案呢?
您所說的這一切 的確就是資本主義邏輯中操作建築的實相
我倒是很期待您能否提出一些扭轉乾坤的真知灼見呢
林國勳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林國勳 »

真知灼見?
(網路盡頭傳來一聲:'大哉問!")
徐老師不是一五一十的把問題完全和盤託出了嗎?
我只不過是以路人甲的白話文舒發己見而已
'立面主義'當然不是我瞎掰的
我確實前後都經歷過徐老師所述這'建築文脈'囤積腐蝕的年代
(書架上那本‘境與象’雜誌合訂本無疑的可以證明我是資深的受害者)
若你還是要追問我那件傳說中的新衣在哪兒?
(事先聲明我並未邏輯的推論你也是國王的人馬)
一樣困惑的我卻堅信它早已脫開'資本主義'這件厚重的臭皮囊老遠了!
徐岩奇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徐岩奇 »

林前輩請不吝給後進指教

我想徐老師很清楚闡述他不欣賞的觀點
但見仁見智, 也是全盤否定這個案子, 或批評評審的功力有問題, 或樣品屋類比不好
誠然台灣的樣品屋還是有些好設計, 不全然不好
好的樣品屋設計基本上也是回應了都市環境, 與其臨時建築的本質

我的觀點是...
蘭博嘗試回應環境, 與其作為博物館的本質的結果
單面山的形式, 從基地中找到可參考的元素
最重要的是融入基地, 與回應面對海洋的表情, 還算細緻
主要空間感被傾斜的結構, 牆面, 花崗石與鋁板panel構成
共同形成強烈的方向, 朝向海面
大元加上渡邊邦夫先生的細部不在話下.....不同於清水混凝土
不完全只是立面的處理而已

不同於團紀彥的「向山行政中心」的機能
博物館的展覽空間, 多數需要在人工光源下控制
部份展覽封閉空間有其必要,
但展覽空間天花板混亂, 展覽氛圍被打折扣, 空間感也不夠清楚
主要創造透明穿透, 面對海洋的軸線, 表現在中間大廳, 與歪斜的元素共同形成清楚的方向性
帶一點顛危的空間效果, 把海洋議題抽象表現
但這些玻璃材料的使用並不夠精準...主要是已經造成室內熱負荷

我覺得比較可惜的是...屋頂不能讓人上去....
有機會聽聽姚先生怎麼說, 應該很有意思
說得好, 姚先生早就應該跳出國內這些獎的框框了

徐老師犀利的評論背後有清楚思路交代
這與徐老師深厚的建築史背景有關
如果能辯論更好, 雙方思維的辯證可以找出更好的答案

我看過最好的評論, 也都不忘先肯定對方, 然後but.....
金大尾(ㄚ得)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金大尾(ㄚ得) »

林國勳 寫: 我確實前後都經歷過徐老師所述這'建築文脈'囤積腐蝕的年代
(書架上那本‘境與象’雜誌合訂本無疑的可以證明我是資深的受害者)
因為個人年紀小, 生不逢時, 等到轉唸建築時, 境與象雜誌已停刊了.
但是它在不遠之處所傳來的鞏音與回響, 對當時的我, 不僅仍然清晰甚且美麗異常.
如今回想, 不免因為年代久遠, 記憶已不甚清楚.
但是在依稀中, 我第一次聽聞有斗膽向大師柯比意的都市計畫觀挑戰的"國際十人小組",
或在國際樣式橫掃全球之際, 卻提出地方聚落文化觀的拉普普的"住屋形式與文化",
或在台灣經濟起飛之際, 卻暢言文化資產古蹟保存, 提出板橋林家花園測繪及修復計劃,
都是由境與象以及其周邊的叢刊所捎來的訊息.
甚至由於境與象編輯群的努力,
我得以一窺漢寶德先生其它早先的發表文字.
例如, "複雜與混亂的建築論"(即為後來的"建築中的複雜與矛盾"), "世紀中建築人文主義的傾向", "我國當前建築之自覺運動"等.

現在回想起來, 境與象的圖片簡陋, 且多所Ctrl C+Ctrl P之作. 沒有今天的版權觀念, .
而且, 年輕學子一腔熱情所翻譯的文章大多不忍卒睹.
但是當時的"準建築人"的理想, 年輕和疑惑, 從廉價的紙張中一頁一頁一期一期的不自覺得流露宣洩...
68年的狂飆, 嬉皮的精神, 普普藝術, 反威權, 等等的態度從美編與文字中偷偷的散發而出...
此外還有,生活的雜事, 思考的瑣事, 雜七雜八的夾帶在頁面上.
其中一期居然還以圖片刊登了向姚仁祿先生當年喜事的道賀.

對我而言, 境與象不過是一本建築系刊般的出版物.
然而它極可貴,
我喜歡它的誠懇, 熱情, 樂觀與理想. (別忘了, 被稱為"一個熱淚盈眶的嘲諷者"的Venturi已經到了門口, 即將敲門...)
很可惜我沒來得及參與境與象的盛會,
過去即使看到它們, 都是在東海建築系圖的角落裡殘破的幾本.
當中大多是由張樞先生與陳格理先生捐的.

我很羨慕林國勳先生有一整套合訂本.
然而, 對您而言它們似乎是徐明松先生所提的不值得的"建築文脈"囤積腐蝕的年代的遺跡.
不過對我而言, 它們是一個歷史斷面, 忠實的呈現出當年一群人努力思索建築的事實.
這並非任何一個revisionist扭曲甚或謬誤的歷史觀可以比擬的.

我真的很羨慕林國勳先生的一整套境與象,
不知您是否願意將您的收藏割愛?
林國勳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林國勳 »

先回答金先生的話:

我先要對你的過度興奮潑桶冷水
(你回應的字數多到我本想第一時間回電給你!)
當年我特地從中壢南下台中境與象雜誌社買到的只有'某'幾期的合訂本

另外,我架上所有的建築書籍已承諾送給學校建築系圖書館
你所說'史料'之事我完全同意
(裡面有篇文章翻譯了Simon &Garfunkel一首歌寫萊特建築師!)

我所謂'囤積腐蝕'的年代之說
除個人對台灣建築史的理解之外
尚有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人生經歷可以完整描述
大致關於我個人這一生與建築之間的愛恨情仇
此事尚未終結

最後:我不是從建築系或相關科系畢業.
讓我認真思考再回答徐岩奇先生的話.
金大尾(ㄚ得)

Re: 徐明松老師 - 失去真實空間給養的文本 談蘭陽博物館

文章 金大尾(ㄚ得) »

境與象上 Simon and Garfunkel 的歌, 您指的是 So Long, Frank Lloyd Wright 吧.
在聽了這首歌30年後, 有次讀到一篇 Paul Simon 的專訪,
才知道 Paul Simon 真正背後的用意是暗著向 Art Garfunkel 說分手的意思...

這件事會削減我們對這首歌的美, 對 Simon and Garfunkel 的和聲, 對 Paul Simon 的才氣的欣賞嗎?
這件事對於 Simon and Garfunkel 在音樂史上的重要性是 relevant 的嗎?

* * * * * * * * * *

談到 relevant 與否,
前陣子讀到一本討論威尼斯雙年展的書,
Architecture On Display: On the History of the Venice Biennale of Architecture.
書中有一段討論是關於威尼斯雙年展第十一屆策展人 Aaron Betsky (NAi 前館長, 建築評論家)批評
70年代藝術展建築策展人 Vittorio Gregotti (義大利建築師/教育家), 說他 irrelevant . 結果搞得煙硝四射-- 雖然義大利本國的建築界及媒體似乎是喜歡他的說法的...
這裡面牽涉的關鍵當然是在於評論的精準度...

看來在建築評論上, 無論國外還是台灣, 都還有進步的空間.

* * * * * * * * * *

至於我肖想的境與象合訂本, 真是令我遺憾.
不過捐給學校圖書館, 讓更多後輩有機會看到這些聽聞中的東西, 是好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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