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 這 些 垃 圾 將 何 去 何 從 ， 甚 至 可 以 養 活 一 班 低 賤 的 垃
圾人 。 城 市 人 視 為 噁 心 的 ， 他 們 卻 視 之 為 寶 貝 ； 城 市
人口 裡 剩 下 的 ， 卻 是 他 們 眼 裡 珍 惜 的 。 儘 管 這 裡 滿 布
蒼蠅 、 老 鼠 、 病 菌 ， 還 有 各 種 數 不 盡 的 危 險 ， 他 們 還
是活 了 下 來 ， 甚 至 還 養 兒 育 女 。 在 四 川 成 都 這 個 垃 圾
場， 我 們 看 到 人 變 成 老 鼠 一 樣 求 存 。
從 懂 事 那 天 起 ， 朗 朗 的 眼 中 便 盡 是 垃 圾 ， 生 活 空 間
蒼蠅 漫 天 飛 ， 自 己 亦 變 成 了 垃 圾 一 部 分 。
四 川 省 會 成 都 市 ， 是 國 內 出 名 的 大 城 市 ， 離 市 區 廿
多公 里 的 龍 泉 驛 縣 附 近 ， 有 一 個 偌 大 的 露 天 垃 圾 場 ，
面積 相 等 於 數 個 足 球 場 ； 城 市 每 天 生 產 的 各 種 垃 圾 ，
便統 統 運 往 這 裡 堆 填 。
一 聽 說 要 往 那 裡 ， 出 租 車 司 機 即 刻 滿 臉 不 情 願 ， 最
後在 兩 倍 車 資 的 利 誘 下 ， 司 機 才 勉 為 其 難 地 接 下 這 個
工作 。 車 行 約 半 小 時 後 ， 開 始 進 入 堆 填 區 範 圍 ， 雖 然
車窗 早 已 緊 閉 ， 但 一 股 股 的 酸 臭 氣 味 ， 還 是 由 車 縫 中
鑽了 進 來 。
尋 找 垃 圾 中 的 活 人 到 達 目 的 地 ， 剛 下 車 ， 一 望 無 際 的 垃 圾 海 洋 便 即 映
入 眼 內 。 為 防 腳 部 被 玻 璃 插 傷 ， 記 者 立 即 穿 好 厚 底 膠
水 鞋 ， 然 後 捂 鼻 子 投 身 垃 圾 海 ， 希 望 找 到 活 在 此 處 的
那群 垃 圾 人 。
翻 過 一 個 垃 圾 堆 成 的 山 丘 ， 眼 前 赫 然 出 現 百 多 名 男
女， 無 聲 無 息 地 在 垃 圾 中 彎 腰 走 動 。 此 時 ， 一 輛 巨 型
垃 圾 車 響 刺 耳 喇 叭 ， 狂 牛 一 般 衝 向 垃 圾 海 旁 邊 ， 人 群
如猴 子 般 四 散 躲 避 ， 待 垃 圾 車 一 停 下 ， 他 們 又 像 喪 屍
找到 獵 物 一 樣 ， 一 搖 一 晃 地 重 重 圍 攏 過 來 。
夾 雜 剩 菜 、 膠 袋 、 腐 肉 等 垃 圾 ， 由 車 廂 傾 瀉 而 下 ，
並瞬 間 堆 成 了 一 小 丘 。 他 們 由 底 部 開 始 ， 慢 慢 爬 向 垃
圾堆 的 頂 部 ， 部 分 身 強 力 健 的 ， 甚 至 順 勢 爬 進 了 車廂 。
然 後 ， 大 家 不 斷 在 垃 圾 中 翻 撥 ， 找 到 一 個 礦 泉 水 瓶子
或 鐵 片 之 類 的 ， 便 隨 手 放 進 背 負 的 竹 簍 內 。
漫 天 飛 舞 的 蒼 蠅 加 上 熏 人 的 惡 臭 ， 這 裡 簡 直 就 是 一個地 獄 。
卅 五 歲 的 重 慶 婦 人 阿 萍 ， 本 來 居 於 三 峽 沿 岸 務 農 ，年
前 因 為 大 壩 工 程 的 原 故 ， 被 迫 流 徙 向 城 市 。 不 過 ，在
城 市 中 她 無 法 找 到 工 作 ， 在 鄉 里 的 介 紹 下 ， 又 輾 轉來 到 這 個 垃 圾 場 。
「 你 們 不 曉 得 ， 垃 圾 中 有 寶 ， 有 值 錢 的 東 西 ， 撿 到就
有 飯 吃 。 」 阿 萍 仔 細 地 在 垃 圾 中 翻 尋 ， 看 見 一 個 尚未
腐 爛 的 蘋 果 ， 她 就 往 身 上 擦 一 擦 ， 然 後 往 口 裡 塞 進去
。 據 她 表 示 ， 主 要 的 目 標 是 一 些 塑 料 品 、 金 屬 物 如鋁
罐 等 ， 還 有 紙 皮 及 玻 璃 都 能 賣 錢 。
用 垃 圾 和 廢 木 板 砌 成 的 村 落 ， 隨 時 迎 風 而 倒 。
黑 壓 壓 的 一 群 蒼 蠅 日 夜 在 身 邊 圍 繞 ， 對 初 來 者 是 十級
震 撼 ， 但 對 經 年 在 此 的 人 來 說 ， 卻 已 成 為 生 活 一 部分。
垃 圾 中 長 大 的 小 孩
在 垃 圾 場 附 近 ， 有 一 個 廢 品 回 收 站 ， 阿 萍 等 人 撿 來的
垃 圾 在 此 分 類 ， 且 各 有 不 同 的 價 錢 。 滿 裝 一 竹 簍 ，通
常 都 值 十 幾 元 ， 一 天 下 來 ， 便 能 賺 個 四 、 五 十 元 ，一
個 月 就 有 千 多 元 ， 按 她 的 說 法 ， 收 入 比 工 廠 工 人 還要「 高 級 」 。
跟 阿 萍 一 樣 ， 此 處 的 人 全 部 來 自 農 村 ， 女 的 年 齡 一般
在 卅 歲 以 上 ， 男 的 則 多 是 四 十 歲 以 上 。 「 如 果 是 廿多
歲 的 年 青 人 ， 大 都 寧 願 去 工 廠 打 工 ， 只 有 我 們 這 些上
了 年 紀 的 ， 又 不 願 呆 在 農 村 白 吃 白 喝 ， 就 只 好 來 垃圾
堆 中 找 點 錢 。 」 阿 萍 笑 說 。
然 而 ， 記 者 在 垃 圾 場 附 近 ， 看 見 不 少 七 、 八 歲 的 小孩
， 他 們 也 在 垃 圾 中 找 尋 ， 有 時 候 是 一 些 破 玩 具 ， 有時
候 找 到 一 塊 玻 璃 或 者 塑 料 瓶 ， 便 會 幫 忙 放 進 大 人 的竹簍 內 。
整 個 垃 圾 場 內 ， 大 概 有 七 、 八 百 人 ， 當 中 小 孩 就 起碼
有 幾 十 個 。 來 自 萬 縣 的 小 張 透 露 ， 這 批 小 孩 全 屬 超生
， 「 他 們 的 父 母 在 鄉 裡 交 不 起 罰 款 ， 又 害 怕 別 人抓 ，
於 是 就 把 這 些 小 孩 帶 了 出 來 ， 等 在 垃 圾 場 賺 夠 了錢 ，
再 回 去 想 辦 法 。 」
這 個 垃 圾 場 運 作 十 年 以 來 ， 那 些 小 孩 便 一 直 在 垃 圾堆
中 成 長 ， 他 們 無 法 讀 書 上 學 ， 也 無 法 像 其 他 小 孩 般正
常 生 活 。 或 者 ， 在 他 們 的 心 中 ， 整 個 世 界 就 應 該 是一 個 垃 圾 場 。
被 汪 洋 大 海 般 的 垃 圾 包 圍 ， 小 村 莊 就 像 怒 海 中 的 幾葉輕 舟 。
屋 裡 已 盡 量 收 拾 乾 淨 ， 維 持 一 點 做 人 的 基 本 面 貌 。
極 度 恐 怖 的 垃 圾 村
在 小 張 的 帶 領 下 ， 記 者 得 以 進 入 他 們 的 村 莊 ， 這 班人
的 村 莊 就 建 於 垃 圾 場 旁 邊 ， 所 謂 的 房 屋 ， 其 實 也 全由
垃 圾 構 成 。 小 屋 的 外 牆 ， 是 一 塊 塊 不 同 種 類 的 木板 ，
支 架 也 是 隨 便 找 來 的 木 頭 ， 走 在 村 內 的 爛 路 上 ， 兩旁
的 房 子 都 是 東 歪 西 倒 ， 一 場 大 風 颳 來 的 話 ， 肯 定 半條村 都 會 倒 塌 。
不 遠 處 ， 六 歲 的 朗 朗 坐 在 一 大 堆 布 袋 上 ， 他 正 開 心地
玩 弄 手 上 一 個 膠 桶 ， 他 的 旁 邊 和 身 上 ， 則 布 滿 了 一個
個 黑 色 小 點 。 等 走 近 一 看 ， 黑 色 小 點 突 然 嗡 嗡 四散 ，
原 來 是 一 群 數 不 清 的 蒼 蠅 。
除 了 蒼 蠅 外 ， 這 裡 到 處 還 有 老 鼠 、 蚊 子 ， 生 環 境 可謂
極 度 惡 劣 。 據 了 解 ， 在 垃 圾 村 內 ， 肝 病 亦 是 相 當 流行
。 「 這 裡 的 人 流 動 性 很 高 ， 有 些 人 生 病 走 了 ， 有 些人
又 會 被 垃 圾 車 撞 死 ， 大 家 彼 此 又 不 熟 絡 ， 誰 死 了 誰走
了 ， 根 本 無 人 管 ； 反 正 這 麼 大 一 個 垃 圾 場 ， 多 一 兩具
屍 體 也 沒 有 人 會 覺 得 奇 怪 。 」 小 張 說 。
而 最 令 人 擔 心 的 是 ， 垃 圾 中 還 有 許 多 醫 療 廢 物 ， 包括
用 過 的 針 筒 及 手 術 用 具 等 ， 一 不 小 心 踩 上 去 ， 細 菌感
染 會 迅 速 奪 去 垃 圾 村 村 民 的 性 命 。
目 前 ， 這 種 垃 圾 村 ， 幾 乎 在 每 一 個 大 城 市 邊 緣 都 有存
在 ， 政 府 也 一 直 想 不 出 辦 法 解 決 ， 有 時 政 府 人 員 大舉
出 動 拆 毀 村 莊 後 ， 等 第 二 天 ， 村 莊 又 重 新 建 立 起來 ，
政 府 人 員 亦 不 願 在 這 鬼 地 方 和 村 民 僵 持 。
既 然 活 在 垃 圾 中 ， 吃 也 自 然 在 垃 圾 中 進 行 。
像 一 群 螞 蟻 ， 又 像 一 群 老 鼠 ， 村 民 在 垃 圾 中 埋 首 穿梭